李光辉:十四亿人民的十四艺--重庆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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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辉:十四亿人民的十四艺

——第十四届中国艺术节巡礼

来  源:    作  者:李光辉    日  期:2025年10月29日     

 

生生不息

——观话剧《北上》

   

    

 

大运河

在开凿之初

就连接了长江的下游

而在这个秋季

它掉头西进

流到了重庆江北嘴

又连接了长江的上游

并与嘉陵江交汇

激起了更大的浪花

掀起了更大的潮头

原来它来到这里的目的

就是要力争上游

 

    

 

大运河

是一条绵延而宽阔的河流

贯通南北

连接古今

就像天上的银河

倾泻在中国大地上

而那条小巧的木船

也随之从天而降

降落到流动的舞台

就像小波罗所信奉的

那只诺亚方舟

把结伴北上的人们

送到风景各异的彼岸

和难以预知的未来

 

   

 

这条木质的小船

一路溯流而上

虽然经受过风浪

遭遇过抢劫

但最终还是抵达了

北端的终点

而小波罗的生命

也到达了尽头

在临终之前

他把随身物品

分别赠送给了身边之人

获得罗盘的邵常来

其后代开起了出租车

获得相机的孙过程

其后代做起了学者

获得日记本的谢平遥

其后代搞起了博物馆

原来这木船

叫代代相传

原来这水声

叫生生不息

 

    

 

马福德

就是小波罗要寻找的弟弟

曾随八国联军来华

成为一个侵略者

后因故留了下来

在中国悄然生活多年

日本侵华之后

目睹了侵略者的暴行

像很多中国人一样

变成了反法西斯的勇士

发出沉痛的控诉

扣响清脆的扳机

这是大运河

响彻云霄的怒吼

这是大运河

顽强不屈的抗争

 

觉醒的人们

——观话剧《觉醒年代》

 

 

觉醒的父亲

回国救亡了

觉醒的儿子

出国求学了

 

觉醒的学者

开始研究问题

觉醒的青年

开始谈论主义

 

觉醒的民众

是从睡梦中被唤起的

觉醒的先驱

永远地倒在了睡梦中

 

 

那天你从海外归来

抵达上海滩的时候 

海边正吹着风

天空正下着雨

仿佛眼前的一切

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而你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到码头迎接你来了

让你感到了

一种久违的温暖

还有那位江南女子

独自撑着油纸伞

已等候你多时

你们短暂地拥抱后

便一起赶回家中

共同撑起一片晴天

 

那天你到北京化缘

筹集一笔办刊经费

街上正吹着风

天空正下着雪

俨然整个的中国

都面临风雪交加之境

而在这雪花飞扬里

虽没有程门立雪

却也有三顾茅庐

让你像一株蜡梅一样

得以安顿下来

你凌寒盛开出的花朵

就像那点亮的提灯

又像那燃起的火苗

融化了固封的冰雪

唤来了崭新的春天

 

    三

 

你喜欢把花生和南瓜子

放到一起炒

由于受热程度不同

花生炒熟的时候

南瓜子便已炒糊了

而你的两个儿子

却喜欢这种糊掉的味儿

 

你也会把延年和乔年

放到一起炒

让他们在世界的熔炉里

接受烈火的炙烤

经历血腥的淬炼

成为一个无畏的新青年

成为一个真正的革命者

 

你也会把晓岚和君曼

放到一起炒

让她们逐渐明白

生活不只一日三餐

还有高山流水

在同一个屋檐下

成全了爱情的自由

 

你也会把德先生和赛先生

放到一起炒

掌握恰当的火候

配备必要的辅料

炒出了一盘佳肴

炒出了一副良药

正对国人的胃口和病症

 

你也会把实用主义和社会主义

放到一起炒

在中国这口大锅里

炒到发热滚烫

即使炒出了一股糊味

也要让觉醒的人们

从中找到一条正确的道路

 

炮打灯

——观话剧《俗世奇人》

     

这种酒

与俗世中的奇人和凡人们

是如此匹配

出身贫贱

售价低廉

一碗碗酒下了肚

那股烈性的劲头

就像点燃的炮仗

直冲脑门上的天灯

让人感到一阵痛快

 

画笔韩喝酒之后

看着私奔回来的女儿

不由得伸出了巴掌

想要教训她一下

如果这个巴掌

像那个炮仗一样

直接打到女儿脸上

会让她多么难堪

或许会毁掉她一生的幸福

 

酒婆喝酒之后

便飘然离开了酒馆

来到了马路口

却不能再像往常那样

自如地穿行在

人流和车流中

很快就有些醉意了

一辆车径直驶过来时

她已无力避让

被当场撞死在地面上

只留下一缕酒香

 

而那个长官喝酒之后

便命令选中的凶手

带上预备的枪支

去射杀关二姐的哥哥

他躲在暗处

扣响了扳机

那颗罪恶的子弹

击中了关大哥的命门

也击中了酒婆的神经

让一段不该发生的爱情

变成了冤魂和野鬼

 

如果继续给这种酒

掺入一定的水

甚至掺入更多的水

就会让那炮仗

变成哑炮

就会让那天灯

很快熄灭

而那些喜欢喝酒的

奇人和凡人们

就会重新回归到

俗世的平淡和琐碎中

 

凶猛的鳄鱼

——观话剧《鳄鱼》

     

单无惮的贪欲

就像一条鳄鱼

他从青云大桥的工程预算里

攫取了一笔巨款

还给了包工头一巴掌

让他保证工程质量

后来大桥在青云之下

像鳄鱼翻身一样

彻底垮塌了

导致一些人车坠落江中

仿佛那个巴掌

打回了自己脸上

让他最终在众人的判词里

葬身鳄鱼之腹

 

瘦马的畸爱

就像一条鳄鱼

不知到底是谁灌醉了谁

她和单市长

从此建立了情人关系

为他先后堕胎三次

和他一起逃往美国

始终没有得到想要的名分

在和巧玲的多次对抗中

她们像发疯的鳄鱼一样

为家庭地位不断争吵

为房产归属相互扭打

没有分出输赢

也没有分出主次

 

小涛的毒瘾

就像一条鳄鱼

他和妈妈

被父亲提前安排到美国

在管教不力的环境里

逐渐沾染上了毒品

毒瘾发作的时候

他会像鳄鱼一样

在地上来回打滚

在屋里拼命挣扎

任无数钢针扎进身体

任成群蚂蚁钻入骨髓

最后只得用父亲买来的手枪

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刘慕飞的圆滑

牛布的市侩

巧玲的焦虑

也像一条鳄鱼

潜伏在他们的内心里

游弋在他们的性情中

他们用大量的时间

用大量的食物

把鳄鱼从一只小爬虫

喂养成一个大怪兽

而自己却全然不知

直到鳄鱼张开血盆大口

把他们的耐心撕咬

将他们的良心吞噬

 

“门门门”

——观话剧《谁在敲门》

     

是时间在敲门

把燕儿坡的许老汉

敲进了一个八旬的生日

敲进了大女儿的家里

一家三代人

都赶来祝寿

吃完午饭之后

便又陆续离开

去忙各自的事情

显得有些急促

留下许老汉

枯坐在沙发上

叮嘱着儿孙的背影

倾听着时间的脚步

 

是命运在敲门

过完生的许老汉

竟然突发了脑梗

被紧急送到了医院

一家三代人

又聚集到病床前

为护理忙碌

为医药费讨论

为后事准备

许老汉终究不治

在闭眼之前

被拉回了老家

一路上隐约响起了

那首《命运》交响曲

 

是死神在敲门

许家的老宅前

扫出了空闲的院坝

摆开了热闹的席桌

一家三代人

不管是在近处的

还是在远方的

都赶回来了

许老汉以他的死

换来了一个家族的大团圆

然而随着那头猪被杀掉

那个哈尔滨姑娘也离去了

只有许老汉不惧死神

独自走向了天堂

 

是正义在敲门

回龙镇的清溪河里

曾经发生过一起翻船事故

为了避免镇党委书记被追责

村支书瞒报了死亡人数

过了一段时间后

被人为绑石沉底的尸体

终于浮出了水面

也让他们的其他一些事情

大白于天下

于是他和那个副市长

一起锒铛入狱了

受到法律的审判

难逃正义的惩罚

 

在细雨飘飞的秋夜

看完这个剧目

听罢这个故事

我感慨良多

思绪难平

觉得剧中的人们

就像我的乡亲

就像我的邻居

不禁想用他们惯常使用的

成渝两地方言

对着那片土地

对着那段历史

大声地说一句

“门门门”

 

滴答的水响

——观话剧《沧浪之水》

   

看了这部剧

我才终于明白

沧浪之水

除了清以外

除了浊以外

还有一种状态

就是不清不浊

这种状态的沧浪之水

可以濯他的心

可以濯他的魂

 

对于沧浪而言

他确是人们口中的

那个“小池”

就像他以前出生的三山坳

就像他一家生活的老鼠窝

就像他曾经工作的中医学会

但他难得的学识

以及多舛的际遇

决定了他不会做一个池中物

而且会大有作为

 

妻子委屈的眼泪

儿子痛苦的哭声

如同沧浪之水一样

冲击着他的心灵

幸福垸暴发的洪灾

血吸虫防治的任务

也如沧浪之水一般

陶冶着他的性格

让他在这沧海横流中

彰显出自己的本色

 

身处沧浪之水

他不过是沧海一粟

也不过是沧海微尘

但随着沧海桑田的变化

他逐步适应了

大浪淘沙的环境

他很快跟上了

大河奔流的步伐

让自己的人生

从此不再沧沧凉凉

 

从大幕拉开

到人流散去

不时会响起几声

滴答的水响

不知这么多的沧浪之水

何时才能滴完

它滴穿了多少顽石

让顽石开出花朵

它滋润了多少心灵

让心灵得到慰藉

 

那旗帜曾经飘扬的声音

——观话剧《正红旗下》

 

他生在正红旗下

却长在旧社会里

以稚嫩的哭声

以懵懂的眼睛

被动地感知着

大清王朝的残灯末庙

这是生不逢时

还是必有后福

从旗帜投下的阴影里

似乎能够找到答案

 

原来这正红旗下

竟是每况愈下

经过三百多年的养尊处优

他所在的这个部族

到了他父亲这一辈儿

已经落得个

月饷只有三两银子的马甲

只有他父亲身上的那块腰牌

还在勉强维持着

部族最后的一丝荣誉

 

原来这正红旗下

竟是兵临城下

在一张茶桌旁

人们聚集在一起

听说书先生分享最近的新闻

义和团攻进了京城

捣毁了一些教堂和领馆

八国联军侵入了中国

到处烧杀和抢掠

吓跑了太后和皇帝

 

原来这正红旗下

竟是江河日下

随着红色屋顶的转动

这个世界也在不断变化

赊账的和催债的

卖肉的和玩鸟的

无不透出生活的艰难

尤其是在京城陷落之后

那德国军官打出的几个巴掌

在人们脸上异常响亮

 

原来这正红旗下

竟是潸然泪下

从小羊圈胡同

到牛牧师所在教堂

走马灯似的发生了多少故事

让人啼笑皆非

而在南恒裕粮店前

他父亲因为被严重烧伤

终于倒在了血泊中

从此与他阴阳两隔

 

这一面正红旗

最终从北京城头落下

掉入到永定河里

被漂洗成灰白色

后来被做成了

他身上的那套中山装

他站在舞台上

讲述着过往的一切

让我依稀听到了

那旗帜曾经飘扬的声音

 

红色的梦境

——观芭蕾舞剧《红楼梦》

       

曹雪芹一点不知道

他笔下的那些人物

都会跳舞

而且会跳芭蕾舞

把自己跳成了

他运行的一支支毛笔

把足尖跳成了

他写作的一个个笔尖

仿佛那本小说

不是用他的手完成的

而是用这些足尖写就的

 

偌大的舞台

就像他铺开的稿纸

人们在舞台上

不停地奔跑

不停地跳跃

写下了昔日的繁华

写下了初见的美好

写下了青春的狂欢

写下了爱情的破灭

写下了黑色的身影

写下了红色的梦境

 

而舞台前面拉出的

红色细线方格

也像一页页稿纸

该由谁去书写呢

就让命运去书写吧

就让灵魂去书写吧

就让梦境去书写吧

在无字的书写中

我仿佛看见

这红线连着的宝黛

踏着轻盈的脚步

飞向了天空

这红线绣出的斗篷

披在宝玉身上

在一片雪白中分外耀眼

 

狮子回头

——观大型民族舞剧《醒狮》

   

要舞动狮子

要争夺狮王

得有多大的一个舞台

在这个大舞台上

我陆续看见

一些小小的舞台

上演了很多好戏

 

那些修长的竹竿

就是一个舞台

竹竿不停地挪移

组合成不同的形状

阿醒和龙少

纵身一跃到竹竿上

如履平地一般

 

那些结实的条凳

就是一个舞台

它们或平摆或斜放

让三元里村的人们

玩出了新花样

在凳脚上单足立

在凳面上双人舞

 

那些重叠的方桌

就是一个舞台

虽然方桌叠得很高

但比武的少年一点不怕

他们跃上高高的桌面

在那里来回转动

大展南拳雄风

 

那些柔韧的鼓面

就是一个舞台

鼓槌起落间

舞狮者跳到了鼓面上

用他们的脚掌

敲出了最强的鼓点

同时来了一个狮子回头

 

狮子回头的时候

想必也看见了我

我坐在剧场里

竟无半点睡意

一直那么醒着

因为舞狮者的鼓乐

因为抗击者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