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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作家优秀作品展|曾维惠长篇小说《长腰山,十八锅》节选

来  源:重庆作家网      作  者:本站    日  期:2022年11月29日      


该书曾获荣誉:

首届“长江杯”中国现实主义原创儿童文学优秀作品征集获奖作品

入选《出版业“十四五”时期发展规划》

入选湖北省公益学术著作出版专项资金项目

2022年10月“中国好书”


《长腰山,十八锅》节选

 

1

因为为老拐家堪比开秤仪式的熬糖场面,长腰山的甘蔗和红糖再次成了“网红”。那还没有砍完甘蔗的蔗田,那成捆的甘蔗,那老牛拉着的木碾子,那十八连环锅,那赶水、摇瓢、打砂的糖匠们,那锅里弥散出来的甜甜的雾气……都代表着长腰山,都是长腰山的灵魂产物。

每当在网上看到关于长腰山的视频,秦树他们都会拿给他们的老拐爷爷看。如果是报纸或网站上的消息,他们会念给他们的老拐爷爷听。老拐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里,都藏着快乐。

“我们要感谢小颜叔叔,感谢文老师,感谢来这里创业的哥哥姐姐!”秦树说。

“我想为他们熬一锅红糖。”江雪说。

“我也想,哪怕每人送一块也好。”何欣月说。

“嗯,哪怕一块,也代表我们的心意。”杨千帆说。

四个小伙伴来到老拐家,把他们的想法告诉给老拐。老拐说:“我的甘蔗逗剩院里头那些了,明天是星期天,熬最后几锅糖,你们都来熬,熬好了,自个儿打包,想送哪个逗送哪个。”

“老拐爷爷,我们得按批发价付钱给您,您一定要收下。我们都有压岁钱。”江雪说。

“你们这些娃娃呀,跟我还分这么清楚。这回子熬红糖送人,也算我一份儿,不收钱。”老拐说。

“可是……”江雪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老拐抢过话头,说:“长腰山不缺甘蔗,不缺红糖,缺人气。有人气了,长腰山的甘蔗和红糖逗有望头了。长腰山人晓得感恩,送几捆甘蔗、几斤红糖,不要紧。”

真好!四个小伙伴不仅能熬一回他们喜欢的红糖,还可以把熬好的糖送给自己喜欢的人。林颜和文老师知道这事儿后,也赶来一起熬糖。

“我逗不需要你们送红糖了,现在我也是长腰山的主人。”林颜说。

“嗯,我一直是长腰山的主人。”文老师说。

“对,我们都是长腰山的主人。”秦树说。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老拐那院子的门便先后被推开了。

“嘎吱——嘎。”不用看,老拐便知道是他的两位老兄弟来了。

“嘎吱——嘎吱吱——”不用看,老拐便知道是秦树他们来了。

随后,开门声不停地响起,林颜来了,文老师来了,还先后来了四位糖匠。糖匠家的甘蔗熬完了,听说老拐这里要熬最后几锅糖送人,便也赶来熬糖。

见来了这么多人,老拐一边给老牛套上枷柦,一边说:“人手够了,熬几锅好糖。”

在老牛的拉动下,木碾磙子转动着,嘎吱嘎吱声从碾房传出,这是在为长腰山唱一首动听的晨曲。

榨汁、过滤、撇泡、赶水……每一道工序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大火开泡,小火撇泡,猛火蒸发,微火出糖。”老拐一再重复着这句话。

“老拐叔,牛尾灶可真是神奇啊!到了出糖锅那里,温度逗低了许多。”文老师说。

“是哦,摇瓢的时候,温度太过高了,糖逗煳了。”老拐一边摇瓢一边说。

“老拐叔,我来学习摇瓢。”林颜说。

老拐把长把瓢递给林颜,说:“小颜哪,你是上头派来的官,真要当糖匠唛?”

“老拐叔,我不是官,我是来为长腰山服务的,如果我学不会熬糖,逗表明我的服务没有到位。”林颜一边摇瓢一边说。

“小树,来给你小颜叔叔当回子老师。”老拐对秦树说道。

“好嘞,我来跟小颜叔叔学摇瓢。”秦树也够谦虚。

“力道再大点儿,不过动作不要过大,太大了,糖要遭您搞出锅去。”秦树对林颜说,“您看杨老伯的力道和动作,逗刚刚好。”

林颜一边努力地模仿着旁边的糖匠的动作和力道,一边听秦树给他讲摇瓢的要领。

秦树说,糖汁赶到最后两口锅的时候,浓度很高,稍不注意就会煳,要不停地搅动。这个搅动的过程,就叫摇瓢。

秦树说,摇瓢的动作要快,如果慢了,糖就煳在锅里了。瓢入锅里的深浅要合适,动作的幅度大小要合适:动作大了,会把糖搅出去;动作小了,糖受热不均匀,除了容易煳,还会影响糖的成色和口感。

秦树说,所有这些经验,都是自家爷爷和老拐爷爷教给他的。

老拐对秦树的表现很满意,他接过秦树的话,对林颜说:“看,细细儿的、密密儿的小泡泡儿从锅头冒出来了。舀一瓢起来,对倒起光线,高高地倒下去,看拉丝的样子,逗晓得是不是时候出锅了……”

“起。”老拐对林颜说。

秦树和杨千帆早把打砂锅安放在出糖锅面前了。在最后一口出糖锅前面,有三根浅浅的木桩,只露出地面大约十厘米,它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能稳稳当当地安放打砂锅。

听到老拐这声“起”,林颜快速地把锅里的糖舀进打砂锅里。秦树和杨千帆抬起装了糖的打砂锅,放到打砂台上,开始打砂。

林颜继续摇瓢,动作比刚才熟练多了。从那认真样儿,就能看出他俨然把自己看作长腰山真正的糖匠了。

林颜在摇瓢的时候,秦树他们唱起了歌:


甘蔗秆,长又长

榨成汁来甜又香

牛尾灶上烧一烧

十八锅头摇一摇

一瓢摇到大塘河

一瓢摇到中坝岛

一瓢摇到登云寺

一瓢摇到观音桥

一瓢摇到天安门

天安门上太阳升

……


“听到这歌儿,摇起瓢来都特别带劲。”林颜说,“逗是不知道我学得像不像。”

“像,学得像。”一旁摇瓢的糖匠说,“小颜,往后哪个年轻人跟你冲壳子说会熬糖,你逗喊他摇瓢给你看。”

“敢在长腰山冲壳子的人,肯定都有两把刷子,我要跟他们学习才对。”林颜说。

“小颜啊,你太谦虚了。”在打砂台上打砂的文老师转过头来,对林颜说。

“文老师,如果说我有多谦虚的话,那也是跟你学的。”林颜说。

“好吧,我这是有自夸的嫌疑了。”文老师笑着说。

这一天,老拐的糖坊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这些欢声笑语里,氤氲着甘蔗的甜、红糖的香。

在秦树他们四个小伙伴的建议下,这次的红糖模子,全部用心形的。因为这一批红糖代表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热爱长腰山的人们的爱心,也代表着长腰山人的爱心和感恩心。

倒进心形模子里的红糖,很快便冷却成型了。老拐拿出包装盒和罐,大家一起包装红糖,一斤一盒或一斤一罐。

“我们想在红糖上写字。”秦树说。

“可是这么多红糖,你们得写多久啊!”林颜说。

“我们想表达我们的心意。”何欣月坚持着。

“我们不怕累!”杨千帆说。

江雪不管三七二十一,戴上干净的白手套,拿起一块红糖,开始写“爱”字。

见孩子们这么执着,文老师说:“这样吧,每盒拣几块来写字,这样也能表达你们的爱。”

四个小伙伴接受了文老师的提议,他们戴上手套,拿着干净的牙签,开始在红糖上刻字。他们刻得那样专注、那样认真,看着他们,文老师仿佛看到了长腰山美好的未来。

“以后,我们可以定制一些有字的红糖模子,比如‘爱’‘感恩’‘吉祥’等。”江雪一边刻字一边说。

“我也正想说。”秦树说。

“有了字,我们的红糖逗更有灵魂了。”何欣月说。

“红糖有了灵魂,半夜逃跑了怎么办?”杨千帆问。

“哈哈哈!”杨千帆的话,把大家都逗乐了。

……

“嘎吱——嘎吱——”老拐的院门响了,有人进来了。

“老拐叔,我和小顾闻到红糖香,一路找来了,嘻嘻——”是田菁的声音。

“田菁这鼻子,比狗鼻子还灵。”田菁的同伴小顾说。

“我本来就属狗嘛。”田菁笑着说。

“小田,坐。”老拐指了指一旁的凳子,说。

“来,吃糖。”文老师抓了一把红糖递过去。

田菁和小顾接过红糖,大家围在一起,热烘烘地聊着。田菁特别提到,他们打算扩建长腰山的几个糖坊,添置现代化的先进设备,用来提高红糖的产量,这样就不用担心甘蔗太多糖坊不够用了,还能满足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对长腰山红糖的需求。

听到这里,老拐的话不禁多了起来:“小田啊,我晓得这些年做啥都喊现代化,都喊提高产量,我不反对。不过,再是现代化,牛尾灶少不得,十八连环锅少不得。没得牛尾灶和十八连环锅,熬出来的糖逗不叫手工红糖、不叫古法红糖,更不叫长腰山的红糖。说起提高产量,早些时候听人说,有的心子黑,掺些怪刁刁、不值钱、吃了还伤身体的东西到里头,这种做法要不得,头年倒是把荷包整旺实了,往后名声脏了,逗是害自个儿……那些怪刁刁的东西,人吃了要得病,绝对要不得……”

“老拐叔,这个您放心,就像您说的,古法红糖再怎么现代化,也不会离开牛尾灶和十八连环锅。我们只是想提高榨汁效率,把蔗汁榨得更干净。红糖成型后,用先进的烘烤机,把红糖烘烤得恰到好处,方便保存,也不影响口感。”田菁说。

“好。”老拐说,“我们年轻时候,老先人逗教我们,熬糖跟做人一样,要做良心人,熬良心糖。”

“老拐叔您放心,糖坊的扩建、甘蔗的种植以及红糖的熬制,政府都会派人监管。我们要把长腰山古法红糖的工艺传承下去,绝对不会给长腰山抹黑。”林颜说。

“甘蔗种多了,又要扩建糖坊,糖匠只怕不够用哦。”老拐说。

“老拐叔,这个也请您放心。那些做过糖匠的人,凡是在外打工的,我们都联系上了。他们知道了长腰山的发展方向,也看到了希望,多数答应在熬糖的时候回来。有几个已经决定不出去打工了,要留在长腰山种甘蔗、熬红糖。”林颜说。

田菁还说,他们会联系加工白糖、冰糖和水果糖的厂家,把长腰山种的甘蔗、熬出来的红糖销售给他们。这样一来,就是长腰山以及长腰山周边所有的土地都种上甘蔗,也不用担心甘蔗、红糖卖不出去。

“长腰山的甘蔗、红糖事业发展好了,长腰山人逗不用坐火车到很远的城市打工了,他们可以在家一边种甘蔗、熬红糖,一边照顾老人和孩子了。”林颜说。

“好好好!”老拐一口气说了三个“好”字。

听到这些,秦树、江雪、杨千帆和何欣月也特别开心,他们和别的孩子一样,都希望爸爸妈妈留在身边,相互陪伴着,过幸福快乐的日子。

今天熬的这些糖,送给了到长腰山来考察、准备在长腰山种甘蔗、熬红糖的创业者,送给了那些看了熬糖临走时预订了红糖的客人……虽然每人只送了一斤,但也代表了长腰山人的爱心,代表了长腰山的感恩心。


2

正月里,那些从外地打工回家过年的长腰山人,陆续做着出发的准备。有些在正月初便匆匆忙忙地出发了;还有一些犹豫着、观望着、打听着,或是希望找到继续外出打工的理由,或是希望找到留在家里的理由。

这段时间,林颜非常忙。他除了要做好手上的工作,还要拿出实际行动来,让大家看到长腰山在朝着美好的未来发展,让大家觉得留在家里种甘蔗、熬红糖可以有一份不错的收入,还可以陪伴家人,省去常年在外奔波的劳苦。文老师也在积极地做班上的学生家长们的工作,希望他们留下来,既可以陪孩子,也可以挣钱。

一天,林颜召开了院坝会,他在会上给大家讲他再次向上级打了报告,申请给种甘蔗和熬红糖的农户补贴,希望大家尽快把自家要种甘蔗的亩数报上来,到时候按种甘蔗的亩数来给予补贴。林颜还说,这个报告一周之内就会批下来。听到这些,大家立马议论开了:

“按亩数来补贴?那真好哇,我们家有好几亩地。”

“种得多逗补贴得多,这样好。”

“还可以承包一些土地来种,反正空地多。”

“在家门口打工,比跑几千里远打工好啊。”

“在家门口打工,能挣钱,还能照顾一家老小,不错哦。”

“逗怕上头放空炮咯。”

“只怕不会哦,小林的话我还是信的。”

“我们家两口子都不去打工了,留在屋里头,照顾娃儿上学,种甘蔗卖钱。”

“我们也不出去了,在家里好好种甘蔗。我还打算在网上开一家店铺,卖我们长腰山的特产。”

“前段时间,我们长腰山的甘蔗和红糖都成了‘网红’,等甘蔗成熟和熬红糖的时候,来长腰山的外地人会很多,开个农家乐,说不定可以赚些零用钱。”

“你这个想法有先见之明哦,我先把房子修好,把土鸡、土鸭养起。”

……

院坝会散后,多数人家到林颜那里登记了今年要种植甘蔗的亩数。从登记的数据上来看,种的甘蔗比去年多了不少,这让林颜感到很高兴。

就在这个时候,江雪的爸妈已经收拾好行李箱,买好火车票,准备外出打工了。

“小雪,我们明天逗走,你在家里要听奶奶的话啊。”江雪妈妈说。

江雪没有说话。

“小雪,在家里要多帮奶奶做些家务,你长大了,要懂事。”江雪爸爸说。

江雪还是没有说话。

江雪妈妈拉过江雪,拥进怀里,哽咽着说:“小雪,这些年爸妈没在家里陪你……等家里情况好了,我们逗不出去了……”

江雪拿出一张纸巾,懂事地给妈妈擦眼泪。

“小雪,我晓得你不想我们走。”江雪爸爸说。

江雪忍不住说话了:“爸爸妈妈,我不想你们走,你们逗在家里,种甘蔗一样可以卖钱。小颜叔叔说了,将来红糖好卖了,甘蔗的价格也会上涨。”

江雪爸妈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江雪爸爸像下了决心似的说:“小雪,我们不走了。”

江雪高兴得哭出了声。

“长腰山闲置的地能承包的都承包吧,早点儿把亩数报上去。”江雪爸爸对江雪妈妈说。

江雪太高兴了,她先是跑到秦树家,把这个消息告诉给秦树;然后,她和秦树一起跑到何欣月家,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何欣月。哪知,何欣月正在伤心呢。

“欣月,外婆身体不好,我和你爸不外出打工,钱从哪里来呀!”欣月妈妈说。

“欣月,我们过年一定会回来。”欣月爸爸说。

何欣月只是哭,不说话。

见江雪来了,欣月妈妈说:“小雪,你来帮我们劝劝欣月。”

江雪没有说话。

欣月妈妈又说:“小雪,我们买的票和你爸妈是同一天同一班车,你劝劝欣月吧。”

“欣月,你看,小雪的爸妈明天也要走了,小雪还高高兴兴的。”欣月爸爸说。

秦树说:“江雪的爸妈不出去打工了。”

“啊?”欣月爸妈都露出惊讶的神情。

“我爸妈不去打工了。”江雪说,“他们要承包很多地,都种上甘蔗。”

听江雪这么一说,何欣月马上开始撒娇,不让爸爸妈妈走。欣月外婆也说:“你们逗不走嘛,哪家的娃娃不希望爹娘在身旁啊!从小你们逗把她丢在屋里头,怪可怜的……”

欣月爸妈当然也心疼自己的女儿,他们俩商量一阵后,决定在家里种一年甘蔗再说。

“谢谢你,小雪!”何欣月高兴地对江雪说。

“谢我做什么啊!你要谢谢你的爸爸妈妈。”江雪笑着说。

“不知道千翻儿他们家怎么样了。”何欣月说。

“走,我们去看看。”秦树说。

于是,秦树、江雪和何欣月向杨千帆家跑去。刚到半路,他们就看见杨千帆一路打着醉拳朝这边走来。

“千翻儿,你喝酒了吗?”何欣月大声问。

杨千帆不回答,继续打醉拳。

“千翻儿,你爸妈明天要走了,你是不是不开心哪?”何欣月说。

杨千帆继续打醉拳。

何欣月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江雪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袖子,说:“别出声,让他继续表演。”

秦树也没说话,只是站着,看杨千帆打醉拳。

杨千帆又打了几拳,还假装摔倒了两回,见大家没有笑也没有说话,他觉得没劲,便停了下来,生气地说:“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哪,怎么都不来劝劝我啊?我都被气成这样了。”

“你生什么气呀?”秦树一本正经地问。

“我爸妈明天逗要外出打工了,呜呜呜——”杨千帆用手捂着眼睛,假装哭了起来。

“嘁,还留手指缝儿偷看我们呢。”何欣月笑着说。

“招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树对杨千帆说。

“嘻嘻嘻——”杨千帆笑起来,又打了两拳,假装摔倒在地,说,“我爸爸妈妈不出去打工了,哈哈哈哈哈!”

见江雪和何欣月站着没动,也没有笑,杨千帆从地上爬起来,收住笑,说:“哎呀,不好意思,我让你俩伤心了。你们的爸爸妈妈是明天出发吧?听说买的是同一天同一班车的票。”

江雪和何欣月都没有说话。

杨千帆继续说:“走,我们一起去劝劝他们。”

可是,江雪和何欣月一动也不动。

“喂,你们怎么了?不领情啊?”杨千帆着急了。

“噗——”何欣月没有忍住,笑了出来。

这一笑就露馅儿了。杨千帆说:“好哇,你们竟然瞒倒我。你们的爸爸妈妈都不出去打工了,是吧?”

“你不也瞒倒我们吗?还想打醉拳糊弄我们。”何欣月朝杨千帆撇了撇嘴。

“你逗是再打十路醉拳,我也能看到你脸上的笑。”秦树说。

江雪也笑了,秦树把她的想法说出来了。

秦树回到家里,给爷爷说了江雪、杨千帆和何欣月的爸妈都不外出打工的消息。秦树爷爷说:“好哇!甘蔗种多了,糖逗熬不过来了。长腰山又要不分白天黑夜地熬红糖了,几拨糖匠,每天两班倒……天天有红糖熬,好哇,好哇!”

江雪、杨千帆和何欣月的爸妈都留下来了,这让更多的长腰山人看到了希望。他们也跟着留下来,决定种一年甘蔗看情况,如果情况不好,明年再出去打工。

果然如林颜在院坝会上所说,关于种甘蔗、熬红糖有补贴的文件,在一周内就批下来了。林颜又召开了一次院坝会,告诉大家:政府会派专人跟踪长腰山种甘蔗和熬红糖的情况,下了蔗种会拿到一部分补贴;夏天蔗苗长大了的时候也会拿到一部分补贴;熬红糖的时候,政府会派人下来现场检查,会根据各糖坊的规模及产红糖的多少进行补贴……

这个消息真是振奋人心。那些留下来的人,都说自己没有信错人。那些已经坐了火车到外地的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也心痒痒的,想回家。


3

春天里,长腰山那些曾经荒着的土地,被在家的农户或者创业者们承包过来,种上了甘蔗。

先后到来的两拨创业者,在长腰山扎了根:吃在长腰山,住在长腰山,忙碌在长腰山。他们不仅给长腰山带来了网上电商平台的红火,还给长腰山人带来了先进的种蔗技术,既能提高甘蔗的亩产量,又能让甘蔗的含糖量更高,熬出更多更好的红糖。以前,长腰山的甘蔗亩产在一万斤左右,创业者们说,今年的甘蔗如果管理得好,气候条件也不错的话,亩产能有一万五千斤左右。这让长腰山人对年底的丰收充满了信心。

为了能多种甘蔗,长腰山人惜土如金,把能种甘蔗的角落都种上了甘蔗。

自古以来,长腰山人就爱惜土地,就爱种甘蔗;后来,大家为了追求更好、更直接的经济效益,才纷纷离开长腰山,外出打工挣钱。江雪家在江边有一片竹林,一家人吃饭时,江雪妈妈说:“干脆把那片竹林砍了,种上甘蔗,起码能收一万斤甘蔗。”

“那一大片全是竹林,别人家的都没有砍,我看我们还是不要砍了。”江雪爸爸说。

“别人不砍,那是懒,不想多种甘蔗。”江雪妈妈说。

“我不主张砍竹林。”江雪爸爸说。

“你逗是懒。”江雪妈妈有些不高兴。

江雪没有说话,毕竟爸妈的意见还没有统一。

江雪奶奶说,当年长腰山沿江一带的土地,长期被江水冲刷,再加上夏季涨水、冬季枯水要带走一些泥沙,那一带土地面积每年都会减少一些,政府派人来考察,说是要种树来保护水土,就用船运了不少竹子和树苗来,让大家种上。竹林和树林的确有效,沿江一带的土地面积没有再一年年减少了。她说:“我不懂什么水啊土的,我只晓得,竹子的根、树的根,像大手一样,可以把那些土抓倒起,不遭风吹走,不遭水冲走。”

听到奶奶说这些,江雪真是佩服,一个没有多少知识的老人,也懂得江边种竹子的好处。

江雪奶奶继续说:“竹子的用处大,每年捆甘蔗的时候要用很多竹篾丝,全靠那些竹子。”

江雪妈妈听江雪奶奶这么一说,也就打消了砍竹林种甘蔗的念头。

长腰山人在种好了甘蔗后,会有一段空闲时间,他们有自己的休闲娱乐方式——花甘蔗。

花甘蔗中的“花”,就是“劈”的意思。花甘蔗就是把甘蔗竖着放,甘蔗颠朝上,人站在甘蔗面前,单手拿刀,用刀口先稳住甘蔗(另一只手不得靠近甘蔗),然后,刀口离开甘蔗颠,迅速地用刀在空中画一个圆弧(其实就是给甘蔗倒地的时间,也比谁画圆弧的速度快),在甘蔗没倒地前,单手拿刀把甘蔗从上往下劈。刀把甘蔗劈到哪里,那上面的一截就被砍下来归自己享有。参加游戏的几个人先抽签,再按抽签抽到的顺序排着队轮流花甘蔗,最后,技术好、运气好的,就能吃到比别人多的甘蔗。那些技术差或者是运气差的人却有可能一口甘蔗也吃不到。

这不,秦树他们玩起了花甘蔗的游戏。小颜叔叔和文老师在一旁加油助威。

抽签。先来个石头剪子布,谁输了,就由谁来捏签。谁都不想做这个捏签的人,因为捏签的人要等别人抽完了,剩下的那一根签才属于自己。而大家通常认为抽剩下的签是不好的。通过石头剪子布,江雪输了,由她来捏签。

江雪以最快的速度,从地上捡起四根长短不一的甘蔗皮捏在手里,让他们三个挨个儿抽。

“我有火眼金睛,一定能看出最长和最短的签。”秦树笑着说。

捏在手里的签,总是要露出一部分来。露出来长的那一根不一定长,刚露出头来的那一根不一定短,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总是让抽签的人感到迷惑。

秦树抽了一根出来,一看,好像有点儿长,他假装懊恼地说:“唉,搞不好是最长的一根,手气差。”

“小颜叔叔,您来帮我抽签。”杨千帆说。

“千翻儿,你不要嫌我手气背哟。”林颜说。

“呸呸呸——乌鸦嘴!”杨千帆赶紧说,“还是我自己来抽吧。”

“嘻嘻嘻——”大家都笑了。

杨千帆抽了一根签,一看,比秦树那根短一点点。

“哈哈哈,小颜叔叔,谢谢您的乌鸦嘴!”杨千帆笑着说。

“哪根长哪根短,现在还不能下结论,要抽完才晓得。”秦树说,“搞不好你这根是最短的呢。”

“秦树你也想成乌鸦嘴?”杨千帆说,假装生气了。

“喃呢喃呢喃呢嘛……”何欣月口中念念有词,闭上眼睛抽了一根签,一看,竟然是抽出来的三根签中最长的。

“我哭,我哭,我拼命地哭!呜呜呜呜——”何欣月假装哭泣。

为什么抽到最长的或最短的签的人都不满意呢?抽到最长的签的人最先花,抽到最短的签的人最后花。而花甘蔗,是把甘蔗根朝下、甘蔗颠朝上着花。最先花的,通常是吃到不太甜的甘蔗颠;最后花的,通常是吃到啃不动的甘蔗根。也许你会说,抽到最长的签的人,可以在花第一刀的时候假装花不到,等第二轮的时候花,这样不就可以吃到中间的甜的部分了吗?很遗憾地告诉你:如果遇上强劲的对手,第一轮都还没有结束,一根甘蔗就被花完了,你就真真正正地哭去吧。

“江雪,松开手。”大家喊道。

江雪把手松开,她手中的那根签比何欣月那根短,比秦树那根长,排在第二。

“四个人的签,排在第二,应该算是上上签了哦。”秦树对江雪说。

抽签花甘蔗的顺序是:何欣月、江雪、秦树、杨千帆。

这根甘蔗很长,何欣月拿着刀伸长了胳膊也够不着。文老师把坐在屁股下面的凳子让出来,说:“站在凳子上花,不过一花到底逗困难了哟。”

“一花到底,借文老师吉言。”何欣月站在凳子上,笑着说。

何欣月用刀口稳定好甘蔗,待整根甘蔗都不晃动了,又顿了好几秒。这时候,在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好像惊扰了甘蔗何欣月就花不好了一样。

何欣月也屏住呼吸,刀口在离开甘蔗的那一刻,以最快的速度在空中画了个圆弧,又以最快的速度朝正准备偏倒的甘蔗劈下去……

“嚓——”

这一声脆响,比大家预想的要持久得多。也就是说,何欣月在这场游戏中丰收了:她劈下了这根甘蔗三分之二长的一块甘蔗皮,这根甘蔗的三分之二便归她所有了。要不是站在凳子上不能继续往下使劲,恐怕这整根甘蔗都要归何欣月所有了。

轮到江雪了,然而她竟然失了手,一寸甘蔗也没能收获,禁不住有几分懊恼。

秦树屏住呼吸,尽力一劈,但只收获了一小节甘蔗。

轮到杨千帆了,他一刀劈到底,竟然收获了剩下的甘蔗。

“哈哈,剩下的都归我啦!”杨千帆得意的样子招来何欣月一记白眼。

“没听说那句老话吗?十人吃了十人香,一人吃了烂牙腔。”何欣月把手上的甘蔗砍成小节,分给林颜和文老师。

杨千帆也赶紧把手上的甘蔗砍成小节,分给秦树和江雪,当然,给秦树的少一点儿。

大家开开心心地撕起甘蔗来……



作品评价:

 

中国作家协会原副主席,著名儿童文学作家、诗人高洪波评价道:“这部作品题材独特,从甘蔗与榨糖的故事发展成一部生动可读的、现实主义精神突显的励志小说。”

 

北京师范大学教授,著名儿童文学评论家陈晖评价道“作品以重庆江津长腰山为地域背景,聚集古法红糖制作工艺,亦将国家振兴乡村经济、扶贫攻坚行动作为主要表现内容,现实性强,传统文化意蕴浓厚,乡土气息浓郁。”

 

长江少年儿童出版社编辑、《长腰山,十八锅》的责编之一汤纯评价:“读着《长腰山,十八锅》,不由感慨曾维惠将《你好,四面山》中的特质继续发扬,而且走得更远。她不仅写生活,还将劳动号子和方言巧妙穿插进文本,推动着情节发展;不仅写传统技艺,也注意到了其中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不仅写非遗,还将非遗放在新时代发展背景中,写出了非遗在传承中发展,并以自身的影响力推动着其“出生地”——长腰山的振兴。长腰山成片的甘蔗林、沸腾的蔗汁、热烘烘的糖坊,长腰山人面对荒芜了的蔗田的声声叹息,长腰山孩子高高站在蔗田上,发誓要将长腰山古法红糖开到国外去的豪言壮语,犹在眼前、耳边,久久不散。文稿的亮点表现在以下两方面:内容上,聚焦非物质文化遗产——长腰山古法红糖熬制传统工艺,讲述了长腰山在传承非遗技艺的过程中,由“没落”到振兴的过程,主题、整体故事框架比较清晰;形式上,以红糖熬制的步骤划分章节,每一章节以相应的劳动号子开头,并运用了较多的方言俗语,渲染出了生动立体的劳动场面,增强了本书的地域特色和独特性。”

 

 


 

作者简介:

 

曾维惠,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十九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重庆文学院首届签约作家,江津区文联兼职副主席,出版著作170余本。作品曾获冰心儿童图书奖(2014年、2015年、2016年连续三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