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小毛：这条路那条路

秋天凉

小木屋前

七十三岁的父亲

在独自修路

四十年前的那条路

他独自修得陡峭

一步一步青石板

长长方方

有棱有角

四十年后的这条路

他独自修得平坦开阔

大方向改了

懂得转弯了

棱角分明的大石头

却被他一挑挑泥土掩埋

父亲生活得一直有方向

正如朝门口

那条路的青石板铺向远方

他出门走下坡路

回家只好走上坡路

那些年那条路

他陪母亲走了一次又一次

走没了数十个春春秋秋

不知他和母亲

迎接了多少欢喜

送走了多少忧愁

父亲已到人生暮年

却要调整方向

把心中的大石头掩埋在挑挑泥土下

他的大石头啊

构思打磨了一年又一年

有的大石头

被他精雕成了美玉

镶嵌在这个时代的城市墙头上

有的大石头

他只好双手紧握

希冀有一天石破天惊

哪怕手都握得发抖

他仍不放手

他坚信他的大石头会蹦出孙猴子

有的大石头

他不想再握了也不想再看了

那就让泥土掩埋吧

化成脚下的坚实

碎成梦里的念叨

父亲信佛多年

他或许从土地上

一年又一年的春播秋收中

悟到放下的美好

锲而不舍的痛苦

他在修路

更在漫漫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