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梦

初恋，青春的第一缕霞光，人生最鲜丽的朝阳！初恋，是灼人心灵的火焰，令人沉醉的琼浆，撩人心魄的旋律，终生难忘的梦想……

——题记

那是大三刚刚考试完毕的一个下午，我们几个同学正在寝室摆谈，突然，同室的班长胡国强突然带了一个女同学进来。他给我们介绍说，她是他的小同乡，在重庆读中学，放了暑假，从重庆回荣经，路过成都，特地到川大来玩两天。他特别对我说：“久麟，你是重庆人，多帮我照应一下！”他让客人留下来同我们摆谈，他自己就开会去了。

我接受班长的委托，当起主人来。我这才注意地打量了她一下。哦，好漂亮的姑娘哟！圆圆的脸蛋，弯弯的睫毛，大而深黑的眼睛，小巧玲珑的嘴唇，一双长长的辫子垂在腰间，体态丰满，显得楚楚动人。我给她介绍了寝室几位同学的名字，我的名字，又问了她的名字。啊，多美的名字——王梦！

寝室的同学都同她随意地神聊起来。她是荣经人，从小在荣经读书，因为父亲在重庆工作，她高中就在重庆读书。去年患了肺气肿，学校要她休学半年，下学期再读一年高三，她现在回荣县调养，顺便到川大看看。她同我们聊着，随手就在纸上画着。该吃晚饭了，班长还没回来，我就请她去吃饭。我看她纸上写的字，全是“久麟、久麟、久麟……”我再看我眼前的纸，上面竟然也全是“王梦、王梦、王梦……”我不觉又惊又喜——这是一种偶然的巧合，亦或是一种心灵的感应？她也看到了我们俩写的字，不觉羞涩地笑了，脸上绽开一朵红红的玫瑰。

晚饭后，班长回来了，陪她回去。她热情地同我道别。走到门口，又特地回过头来，深情地凝望了我一眼，眼里流露出浓浓的依恋之情，使我砰然心动！我不禁想起《西廂记》中的一句台词：“临去秋波那一转也！”

第二天下午，她又来到我们寝室。班长又要去开会，让我陪她到望江公园玩玩。我高兴地带着她游览了川大校园，又陪她去了望江公园。公园里的绿竹，碧水，亭台，楼

阁，薛涛井，薛涛笺，都引起我们滔滔不绝的话题。我们越谈越投机，越谈越相知了。
晚霞在天边燃烧，燃红了碧绿的锦江，映红了翡翠的垂柳，也映红了她妩媚的笑容。“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那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徐志摩的诗句，在我的心头回响。

晚霞沉落在锦江之中，暮色缓缓四合。我得送她回她的住地——东郊的奶牛场。我真想陪她再呆一会，哪怕是一小会——我好再看看她晚霞般灿烂的笑容，再听听她黄鹂般清纯的娇音！

夜色中的郊区朦朦胧胧，点点萤火在草丛中飞舞。目送她步入奶牛场，我蓦然感到强烈的依恋和孤独！我多想陪她进去坐坐，又多想再同她摆谈！可是，我不能！我只好恋恋地徘徊在牛奶场外面的小路上，回忆着她的音容笑貌……

“久麟！”突然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像仙乐般响在耳畔！我高兴地回过头去——啊！果然是她——王梦！莫非我真的是走进了美梦之中吗！

她向我跑来，我也跑步向她迎上去！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我那老乡回家了，门上了锁。我回不了屋了！”

“我陪你呀！”我喜出望外，兴奋地说。

我们肩并肩向夜色中的锦江走去。

月下的锦江，像一条闪光的银色腰带，系在恬然入睡的蓉城的腰间；几朵渔火，象梦境般闪烁；一条鱼儿轻轻跃出水面，象江神睁开了梦的眼睛；柔柳的嫩手依依地抚摸着我们的面颊。

这是怎样静谧、优美而又甜蜜、幸福的良霄啊！

我们轻声地交谈着家庭、学校、人生，过去、现在、未来。

在锦江边的石梯上，我们并肩坐下来，观赏着夜色。她一双长辫垂在腰间，我把她轻轻地握在手上，缠绕着，抚摸着。她一双脉脉含情的黑眼睛凝视着我，柔声地哼起了舒伯特的《小夜曲》：

我的歌声穿过深夜，

向你轻轻飞去……

在这静静的小树林里，

爱人，我等待你。

没有人来打搅我们，

亲爱的别顾虑，

亲爱的别顾虑！

歌声，是那样深情，那样轻柔，那样甜美，那样动人。象一杯醇酒，使我沉醉；象一杯甘蔗汁，使我陶醉。

我也合着她轻轻地哼起来。尽管我是川大文工团的歌唱演员，可是，我却觉得她的歌声比我清纯优雅得多！

一会，她又唱起歌剧《小二黑结婚》里的插曲来：

清凌凌的水来蓝格英英的天，

小芹我洗衣衫，来到了河边……

二黑哥，县里去开英雄会，

他说是，他说是今天回家转。

我前晌也盼，后晌也盼，

站也站不定，坐也坐不安，

背着俺的爹娘，来洗衣衫……

这歌声甘甜而深情，飘到河面，给江水镀上了一层银光；散入夜空，使夜风更加柔媚；这歌声拥抱着我，亲吻着我，使我的心轻轻地飘起来，感到无比的舒畅和幸福……

夜深了，寒雾降了下来。我担心她受了寒，陪着她回到了校园。

夜色中的校园，是那样的宁静而优雅。高大的梧桐树象一顶顶绿色的帐幕，笼罩着青春的美梦；图书馆前荷花池盛开着的朵朵莲花，象微薫的美人的醉颜。我牵着她的手，走进了教室。她柔嫩、温软的手引起我心灵的渴望，我真挚而又胆怯地问道：“梦！我可以吻吻你吗？”她羞于回答，却把她的纤纤玉手，柔顺地伸向我的唇边。我忘情地吻她的手心、手背、手臂！在幸福的眩晕中，一种拥护她，拥吻她的渴念勃然而生。

可是，她说：我最怕痒痒，你别……

我一下理智地控制住自己！我不能伤害她！不能做她不喜欢的事！我以最大的虔诚，守护着她；我以最强的毅力，控制着自己的欲念；仅仅握着她的手，轻轻地吻着！她也用她温润的手，抚摸着我的臂膀，我的背。渐渐地，她的手滑下去了，她的头，靠在我的肩上，疲倦地睡着了。我靠在她身边，静静地守着她。慢慢地，我实在撑不住了，也靠在桌上，缓缓入睡了。

一觉醒来，天已蒙蒙亮了。我陪她到街上吃了早饭后，把她送回牛奶场。

到了牛奶场，她让我等她。一会儿，她从屋里出来，拿出两张照片，递到我手中：“送给你的。”

接过一看，不觉喜出望外！这竟然是她两张放大的近照！照片上，她微笑着，一双深黑的美丽的眸子，甜甜地望着我！

我高兴地把照片贴在胸口，向她点头说：“太谢谢你了！”

她娇嗔地说：“希望你不要在恨我时把她撕了！”

我急忙发誓般地说：“怎么会呢？我会永远珍爱她！珍藏她！”

当天晚上，我捧起她送给我的照片反复观看，贴在胸口，激情的心声喷薄而出：

接过你的相片捧在胸膛，

甜美的心泉象焰火喷放。

你凝静而秀美的脸庞啊，

在夜色中焕发出迷人的光芒！

一万朵玫瑰在眼前怒绽，

一千条彩虹在心空辉煌。

我要把你的照片珍藏心房，

象僧侣把天使贡奉庙堂；

我要把你的形象印在心底，

象秋水倒映着圣洁的月亮。

她将同你的真情陪伴着我，

直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第二天，她离开了成都。我把她送上了汽车。汽车开动了，我紧紧地追了几步。汽车远去了，模糊了，我眼里涌出了酸楚的泪水。一首诗很快地涌出了心坎：

送君到雅安，魂逐长辫翻。

身心虚落落，痛如坐针毡。

同王梦在锦江边度过的夜晚，铭心刻骨地记在心上，我写下了《你可还记得……》：

姑娘呵，我心灵的梦幻！

你可还记得那幽美的夜晚？

朦胧的垂柳在夜雾中摇曳，

深绿的锦江流水潺缓。

姑娘呵，我心灵的梦幻！

你可还记得那迷人的夜晚？

你婉转的歌声情浓意远，

把沉睡的鱼儿也引出了水面。

姑娘呵，我心灵的梦幻！

你可还记得那甜美的夜晚？

我轻轻地梳理着你的发辫，

知心的话儿绵绵不断。

姑娘呵，我心灵的梦幻！

你可还记得那珍贵的夜晚？

我悄悄地把你纯洁的心灵，

种在我赤诚的爱的心田。

王梦离开成都，几天没有信息，我焦急万分，写下了激情澎湃，焦急不安的诗《心爱的，你在哪里》：

心爱的，你在哪里？

我仰望太空的星月，星月隐匿，

我遥问林间的雀鸟，雀鸟高飞，

我追询八面的清风，清风不语……

心爱的，你在哪里？

我的心不安地呼唤你！

驾着缠绵的思念的羽翼，

我的心不倦地把你寻觅，

找遍了东西南北，平原山地，

寻遍了天上人间，海洋岛屿，

我只有悒郁地呼唤呵——

心爱的，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心爱的，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这声音已震撼了茫茫天宇，

它也该打动你柔情的心呵——

快送来你的回音，你的信息！

同王梦在锦江边度过的夜晚，那样深刻地记在心上，我写下了《你可还记得……》：

姑娘呵，我心灵的梦幻！

你可还记得那幽美的夜晚？

朦胧的垂柳在夜雾中摇曳，

深绿的锦江流水潺缓。

姑娘呵，我心灵的梦幻！

你可还记得那迷人的夜晚？

你婉转的歌声情浓浓意远，

把沉睡的鱼儿也引出了水面。

姑娘呵，我心灵的梦幻！

你可还记得那甜美的夜晚？

我轻轻地梳理着你的发辫，

知心的话儿绵绵不断。

姑娘呵，我心灵的夢幻！

你可还记得那珍贵的夜晚？

我悄悄地把你纯洁的心灵，

种在我赤诚的爱的心田。

这以后，我们频繁地通信。寒假，我们回到重庆。我们经常约会。朝天门码头，枇杷山公园、文化宫、鹅岭公园，都留下了我们并肩的身影。

第二年暑假，大妹久容考入川医，爸爸妈妈让我陪她在成都过暑假，我就未回重庆。我在川大期待着她高考的好消息。但是，学校都发录取通知了，她却一直没有来信。我焦急地等了几天，见她还未来信，就毅然坐上火车，返回复庆，去到她家。她告诉我，因为担心考不上大学，不敢给我回信。我安慰她，陪她一起等候高考通知。

第二天早上，她兴高采烈地来到我家，拿着高考录取通知书，告诉我：她考上了四川外国语学院！
我为她高兴，为她狂喜！我们在重庆度过了一段舒心惬意的日子。

回到川大后，她的信就稀疏了，平淡了。不久，她来信说：学校宣布纪律，不许谈恋爱，加上学习忙，可能不能经常给我来信，希望鉴谅。

我感到失望，纳闷。给她写了几封信，也没有收到回信。而这时，以四川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李亚群为团长的社会主义教育工作团进驻我校，宣布不能谈恋爱，而且，工作队一次次动员我们投入大批判运动中，我也实在没有精力再给她写信，渐渐地就断了联系。

我和王梦终于分手。灿烂的初恋之花，只开放了一年，就渐渐萎谢了！但是，她却在我心中留下了永久的甜蜜而清苦的色泽和芳香。她送给我的两张照片，我至今珍藏着。她伴我穿过了半个世纪的风风雨雨，依然在我的相册中熠熠闪光，深情地望着我！

这美丽而圣洁的初恋啊，人生最甜蜜的美梦，青春的第一缕朝霞，心花的第一次怒绽!它象缠绵的锦江，象辉煌的望江楼，久久地缠绕在我心头，屹立在我心坎。以后，我多次回母校开会，参加校庆活动，我都会一次次徘徊在锦江边，仿佛她又依偎在我身边，伴着我缓缓散步，呢喃耳语，轻声交谈；仿佛她又坐在我身边，让长辫盘在我手上，深黑的大眼凝望着我，深情地哼起了《小夜曲》，哼起了《小二黑结婚》的优美的插曲，触景生情，激情潮涌，灵感袭来，汩汩的诗句像锦江一样奔流在心中！我吟成了终生喜爱的《锦江恋歌》：

像银链般的锦江，缠绵婉转，

像情丝般的垂柳，袅娜娇软，

像那江心的月牙，明亮妩媚，

像你浓黑的长发，细细绵绵。

——锦江畔的歌声啊，

你为什么那样情浓意远？

像望江楼的金顶，高插云天，

像仲夏夜的晚风，低回盘旋，

像我的心跳那样强烈而奔放，

像你的面庞一样圆润而鲜艳。

——锦江畔的歌声呵，

为什么要扣动我初恋的心弦！

锦江已驮着柳絮飘向天边，

望江楼还痴痴地凝望河面；

歌声已随着清风飘入青云，

我却来寻觅那流逝的梦幻。

—一锦江边的歌声啊，

你请永远永远，滋润我深心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