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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雪地,遇见岳飞

来  源:重庆作家网    作  者:刘江生    日  期:2018年12月3日     

旅行在京城,出地铁10号线草桥站B口,穿过寥寥行人的镇国寺北街,往北走,见四周一片幽冥,有马草河穿桥而过,向东汇入凉水河,我感到已是站在大宋的草桥关了。也许,昨晚北风锋利如钢刀之刃,才让大雪仍以一片未言而又相许的深情,汇注成潮,漫过我的脚踝;雪光,分明保存着英雄永远的追思。

我枕着草桥倏然见到岳飞。他横刀勒马,身上的铠甲闪闪发光,嘴角微薄微微扬起,剑眉星目,脸上写着沧桑与疲惫。他翻身下马,从雪地拣一支狼毫,铺一张大宋的宣纸,笔走龙蛇,好像在雕刻时光,剖画历史,那流传千古的《满江红》,在让伟业比铜质更厚重。

说不清是在读过滤的时光,还是岳飞的那番古意与苍茫,让我独坐天斯,沉浸于雪地,千百年来沉淀下来的时光。草桥,是岳飞在追击金兀术中接到朝廷的12道召回金牌的地方,也是金兀术辗转反侧,无计可施,几欲自刎谢罪,却又大喜过望的地方。

可不!在岳飞心神之间翻山越岭,在言传意会之间漫患疆场,我会真正明白自己需要什么?正如历史很沉,往日被封得很死。心灵的激荡大有遗址可凭吊。寻找一片正在升华的慷慨豪气,草桥有着狂野的宁静。逝去,何尝不是另一种拥有。

大寒小寒又一年,那是怎样的“靖康耻”啊!金军攻破开封城,抓走皇帝宋徽宗、宋钦宗父子,连同后妃、公主、宗戚等3000多人,还让“府库蓄积为之一空”。天塌下来了,只有红璎枪,像显耀在中原的无数篝火,要烤化子夜吊在火舌上的寒霜。一座座仇恨的村庄,落满大雪,谁也避不开言说的火和余烬。

国破山河在,民心可以筑起坚实而庄严的长城。秉义郎岳飞赴戍机,度关山,就在河南濮阳和山东曹县两次小胜金军。岳飞自幼求师于箭师周侗和枪手陈广,能“挽弓300斤,弩8石,能左右射”,有“一县无敌”之称。他那英雄的故事有了开始,也在飞沙走石的征战中漫延成不断胜利的回响。

靖康2年,新皇帝赵构企图避地东南,在让岳飞懂得自己之前,更要懂得国家了。岳飞不顾位卑言轻,上书反对南逃,力请赵构返回终京,亲率六军北渡黄河,结果受到的是“小臣越职,非所宜言”带来的革职。

对落日是不能拿缺点来校对的。春秋时期的尖首刀币,青郁、劲挺、有力,能把一个国家的意志照亮。岳飞毅然投奔河北路招抚使张所了。在别去经年的从头越中,他靠军功升为统制。在蒙昧的迷雾里呐喊阳光,在暴虐的刀剌前挺直脊梁,岳飞注定在让骁勇与凶残对峙,让生命与死亡对峙。

强呼斗酒发兴,独上高楼成感慨,岳飞在《送紫张先生北伐》的词中道:“号令风霆迅,天声动地陬。长驱渡河洛,直捣向燕幽。”中原受苦,盼望电闪劈开猥琐的乌云,岳飞跨马纵鬃扬尾,心灵又添智勇;对敌人进行力的征服,那一串串滚烫的泪弹要打在九环上——命中匈奴的心胸!

建炎4年,岳飞率军北进,在清水亭、静安等地袭击北撤金军,连连获胜。虎啸狮吼,岳家军越战越强勇,在弥漫铁血的烽火里,钢刀声声挥动纠结着的,是爱恨情仇,是对历史和现实的体悟,是一路“慷慨先行”。 岳飞受命领兵救援楚州,在承州3次大败金军,收复建康。岳飞,在让我们重温历史的沉重与光芒。

草原那夏闷冬寒的流动毡房,比不上中原雕梁画栋的殿堂和向阳敞亮的茅舍。中原的丝绸,汉人的金杯银盏和木制漆器,远比大漠粗糙的兽皮衣物,桦皮制作和泥土烧制的器皿精美讲究。在人性的色彩板上,永不满足的占欲望是重要的色块,难怪金国怦然心动,要不断南侵图谋大宋。

胡雪大如席,胡马度阴山,而宋一代却总是酒林肉林、曲水流觞。好在战争精神就是民族精神,当岳家军在腥风血雨中追求和捍卫战争精神时,也就在重塑和弘扬民族精神了。马蹄击溅,金属碰撞,岳家军喷射的热血在蔚成天虹彩霞。

绍兴4年,岳家军大破伪齐刘豫军队,收复襄阳府及唐、邓、随、郢州、信阳6郡。时年32岁的岳飞,进封为武展郡开国候。是年冬,金齐联军攻陷滁州,进逼庐州,岳飞率军东下,又一次大败金军。真是大梦向北移动而燃烧,捷报频传如彩霞有着最酷的色泽。由此,岳飞升为通泰镇抚使兼知泰州。

朝廷要岳飞刀枪入库了,在官场混混。血与火交织,祛恶与扬善交织,真与美交织,但岳飞却没有媚骨,没有彷徨,没有怯懦,没有霸气。可以说:岳飞在生活上远避奢靡浮华,衣不多备,食不多味,行不多车,读起书来,却常通宵不寐。他在清晨走出军营,来到河流旁,甚至骑马赶到某个山沟的出口处,敞开胸怀让太阳梳理心境:是壮士就得身在天地后,心在天地前,身在万物中,心在万物上。只有高大苍虬的钢枝铁干,横亘蓝天,才能宣示人最富贵的骨质,伟丈夫的存在。

我读岳飞的书法《出师表》《五岳祠盟记》,感到他那文武的盖世,那阳刚与恢宏,奇宕与飘逸,沉着与痛快,不仅在战场,而且也在惊鸿一瞥,涨墨飞白的大胆落笔中。一个人懂得如何做自己的主人,说白了要做伟丈夫,就得“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就得有“字字要用笔”地展示自己,就得有英雄寂寞内心的写照。

岳飞在《登黄鹤楼有感》中道,“风尘恶。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他的抗金策略在于“积极防御、主动出击,以战取胜”。 拼将10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上书请战,钢刀是硬的,也许人性的血液和思想进不去。将士的使命,就得维护国家的尊严。可叹!王朝在历史的行进中,总有许多极不光彩的事情。

绍兴8年,曾被金兵俘虏过的秦桧放回大宋后,在宋高宗赵构面前多觜多舌了。秦桧腾出手来拉开家中窗帘,拉开的此时,无遮无拦,也有意无意地在改变宋朝的命运,还有岳飞的命运。秦桧以宰相的身份接受了金国的议和诏书,向金称臣,每年进贡银子25万两、绢25万匹。当谗言、党争与昏庸在骄奢淫逸中纷纷粉墨登场时,战争对于金国来说,已经把胜负关系演绎成一道无懈可击的方程式了。

奋力抗金的岳飞仰天长啸了,宋一代已经得了软骨病。不,真正的军事家是在绝望中诞生的强者,是善于扼住命运咽喉的大英雄。岳飞向朝廷再次申述自己的一贯主张,反对“和议”,坚持抗敌,收复河东、河北,直捣燕云。岳飞也许没有多想,一个靠宫廷政变而上台的帝王,对武将理所当然地怀有一种本能的猜忌,特别是对功高威重的武将,那猜忌的目光更会阴冷。赵构对岳飞连上四奏,表示不受。“岳飞抱负宏远,就提升为开府议同三司吧”,赵构说。

岳飞还是奏请朝廷追回成命,以便“保全臣节”。他说,现今的形势只可引以为危,而不可引以为安,只足以使人忧虑而不足以使人祝贺。应加紧训练士兵,以备不测。念他劳苦功高,高宗赵构要为他在临安建造豪宅。岳飞辞谢说,北虏未灭,臣何以家为?岳飞并将自己家“宅库”的所有物品变卖,打造优良弓箭两千张,以供军用。

重文轻武,已经是宋一代的基本国策,诗、酒、美人,构成了王朝腐败的主体生活色调,岳飞屡次反对“议和”,只能引起赵构的不满和秦桧的痛恨了。

侵略性在变成野蛮的杀戮和狂笑了,好时机让金国撕毁“和议”,大举伐宋了。绍兴10年,高宗赵构不得已启用岳飞,并下了“乘机取胜”的亲笔诏书。挺进中原。统帅有狮子般的雄心,士卒就有咆哮的勇气;统帅胸有良谋,腹藏吞吐天地之气,士卒就会迸发出所向披靡的力量。岳飞的心,又是藏着怎样的壮怀激烈?!

作为刀锋箭矢里成长起来的统帅岳飞,已经站在马上枭雄金兀术的对面了。淮西郾城外的千里战线,大军对垒,谁能纵横捭阖,脱颖而出,胜负往往系于纤毫,其间充满了各种机遇、逆转、失误、相持,以至于绝望。

壮士饥餐胡虏肉。漫天风雪中的小商河之战,就在让悲怆日夜奔流。岳飞的背嵬军骑兵500壮士全部战死,杀敌3000多人。先锋杨再兴阵亡后,身上拨下的箭矢竟有两斗半。敌人的强大,只能昭示岳家军的英勇和坚毅。

笑谈渴饮匈奴血。岳飞大破金兀术的铁浮图和拐子马,就使金军全线崩溃。乘胜追击,大宋需要一道屏障,把天下汹汹的世道和平民生态的庸常维持在墙内,更要把屠杀和强虏阻隔在墙外。大将金兀术的拐子马实际上是原始坦克的雏形,而岳家军的敢死队则是抱着集束“手榴弹”冲进敌阵的无畏快刀手。

朱仙镇之捷,北方忠义军纷纷来归,士气高涨。岳家军赏罚分明官兵同心,自然是“撼山易,撼岳家军难”。岳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打掳”,民众“举手加额,感慕至泣”,无不欢欣,“直抵黄龙府”,是军心民心所系。

闪电划过沙河道,而雨没有下。风在吹,一阵凉一阵热。我也隐约能感到荒凉的旷野,曾有帐蓬像蘑菇一样四处皆是,帐篷前篝火点点,军马安困地垂头吃着夜草,隐隐的鼾声在大地沉浮。岳飞指点江山,思想为之惊喜:地图上那带状的一撇,何不是南宋挺进敌占区的一个楔子,一个触角,也是一道走廊。收复的失地,不正像秋风那样穿行在历史的缝隙里,以一种穿透万物的力量,叙述着战争的枝节。

岳飞和将士们磨刀霍霍,看来在百万军中取上级之首如探囊中之物了。天明的战事只能让那草原狐的狡黠、大漠狼的凶狠,进入最后的垂死挣扎了。武官不怕死,文官不贪财,大宋可兴也!这时的岳飞,已经掌握大宋四分之三的兵权了。

也就是草桥一侧,作为大将的金兀术哭哀着脸,没想到4次进犯黄河,被岳飞势如破竹地一路追杀北逃。这草桥一无城垒,二无兵士,无险可守,自杀谢罪有手下阻拦住,面对滚滚铁流般的岳家军,金兀术感到死无藏身之地了。

真是世事如棋局局新,让岳飞始料不及,赵构、秦桧一天之内就用金字牌发出12道诏书,催岳飞班师。关键时刻,岳飞大惊,只能愤慨道“十年之力,废于一旦”,“社稷江山,难以中兴;乾坤世界,无由再复”。可叹!宫廷与宫纬、权谋与心机,特殊场域的特权阶层与权力巅峰的人性,在职场的拷问和扭曲中,往往背叛了国家利益和历史的正义感。

夜已深,岳飞凭栏,望着大雪皑皑,真想让那一夜成为永夜。从草桥关,从那个静寂的夜开始,他的灵魂,便已融入风雪中了。雪地,有他不尽的思绪和冤屈。偌大个世界,不知有多少沧桑变故,他也只好被迫下令撤军了。

怒发冲冠,空悲切。臣子恨,何时灭?岳飞那首慷慨激昂的《满江红》,一直沉重地压在他的心上,也让世人感受着惊心动魄的悲哀,接受着历史的使命。天地间已经铺展一块巨大的尸布,裹挟着天下百姓无边的死亡。此时的岳飞只能用自己小小的身躯,坚守最深刻的思想,坚守南宋的河山!

弓刀满大雪,朝朝暮暮,可经受了日月磨洗,风雨浸淫,经受从天际向人世无声的倾泻。那曾建有的闭风亭,亭可不见了,宛如虚设的草桥关,让金兀术连夜弃城,北逃一百余里。清冷的雪风,也目送了岳飞家军撤退的背影,“慷慨伤怀,泣数行下”。

部将张宪对岳飞进言道:宫中肯定有激烈的冲突和交锋,持续的胜出与淘汰。秘而不宣的厮杀、勾通、阴谋和阳谋,关涉天下,掣肘着历史。岳飞口口声声要“直捣黄龙府,迎二圣回来”,殊不知这是高宗赵构阴暗心理最忌讳的。“二圣”回来,他还能坐在龙庭上吗?岳飞无言以对。忠君报国,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岳家军班师后,金兀术回过神来,得知岳飞被朝廷治服,大叫:拿酒来,就是要得意忘形。战争鼓励杀戮,鼓励超级杀手,侵略要有相当的深度,“必杀岳飞而后可和”。金军乘机进入无抗拒之境,夺占了郑州、顾昌、陈州、蔡州等地。

岳飞回到临安立即被解除兵权。也就在绍兴11年,秦绘竣使右满议大夫万侯桌首先发难,上书指责岳飞“爵高禄厚,志满意得,平昔功名的志向,日渐颓情”。接着,秦绘竣使岳飞手下的副统制王俊出面诬告,说岳飞部将张宪准备谋反。再接着,朝廷张榜,说张宪一案“其谋牵连岳飞,遂逮捕归案,设召狱审问”。

赵构下旨:“岳飞特赐死,张宪、岳云并依军法施行。”一生光明磊落的岳飞在供状上写下8个大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即服毒酒身亡,时年仅39岁。天日昭昭,力跃纸面,时间比纸来得厚,笔力跃过时间之河,比南宋的长袍宽服遣词多了铁血之性。岳飞那鄙视权势和功名利禄的目光,高过所有的星辰。

将生命托付于风雪,随时调整自己身体的平衡,平息自己骚动不安的心灵,也许,这就是岳飞的天命。佛陀讲,“一切有为法,如梦欢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他还说,“如是因,如是果,如是本末究竟”。这是雪地隐秘的表述。佛法都在大雪里了,你为什么不能从中觉悟呢,还是静下心来,聆听历史的风雪声吧!

天日昭昭,岳飞父子在风波亭沉冤21年后,由宋孝宗替岳飞的冤狱平反昭雪了,并在临安的栖霞岭下埋了岳飞的遗骸,也就是现在的岳墓。风雪送走了历史,吹来了生命。一个民族需要自己的英雄,像风雪一样千秋传播,荡涤后世。

风雪的命运会有多久?它寿终正寝的那一刻,人类、动物、植物,也许已经绝迹数亿年了。在岳飞看来,那场誓死如归的卫国战争,隐含为雪地献身的寓意,后人会缅怀自己的民族英雄。朝廷的刀像一道闪电,飞溅的血浆滴进黄河,开成的是永生永世的滚滚浊浪。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明代正德8年都指挥李隆做了秦桧、王氏、万俟卨3人赤身跪在岳坟之前的铜像,双手都是反绑着的。明万历22年按察副使范涞重新铸的铁像,增加了张俊。后来巡抚王汝训觉得王氏的丑陋有失王氏家门的体面,就动脑筋搬动王氏的铁像,于是就把王氏和张俊的铁像同时丢进西湖,《西湖民间故事》中,秦姓的巡抚沉秦桧铁像于西湖,第二天西湖之水臭气熏天云云的故事也就讹传而来。

人民的爱憎,未可厚非,明代诗人叶映榴在诗中,也对秦桧诸人的私通金邦,作了挞伐:百战英雄骨,东窗笑语中。绣旗恩不断,九蜡间先通。铁像行人磔,王封史笔公。我来瞻庙貌,洒泪拜孤忠。“四人帮”的铁像多次被砸烂。清代雍正年间浙江总督李卫上奏朝廷请求重铸,建议用没收“盗贼”的兵器重新熔化成铁,再做这铁像。朝廷准奏。李卫所写的《岳忠王庙碑记》一文尚在流传。清光绪22年,布政使张祖翼曾重铸铁像,有《岳墓重铸四铁像记》,文中说到:益以人心义愤,积岁詈击,身首残弃,因命工又范之,缚跪如前状。殛奸回于既往,懔正气于人间,以告万世之为人臣者。

我小时候读过《岳飞传》,把岳飞作为一生敬仰的民族英雄,长大了,到临安(杭州)拜谒岳墓,感受的是雄浑苍茫中隐藏着的一部史书,能让信念和节操在家喻户晓中获得永生。精忠报国,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英雄。英雄和败类,也就让人宁愿当作“正在进行时”,在身边进行职场考验。我们是参与者,而不是观看者了,在守望中,我们与转瞬即逝的时间之流对峙着。显然,我们没有机会在岳飞麾下冲锋陷阵,其实,作为长城一块砖,都能加热。忙里抽闲读读《孙子兵法》《资治通鉴》、三纲五常、忠孝节义,即使讲无为,也能保持一种人的气息。只有灵魂不疲惫,不贪图安逸,才能永葆青春和气节,匹夫应该有天下的担当。

据说,前几年发现挖掘了秦桧坟,坟中有秦桧遗言:岳飞不是他害死的。秦桧不想背千古骂名,或许是良心的发现,但这已经无法把他从历史的耻辱柱上解绑下来。应该说,赵家天子的南宋王朝,杀了岳飞,这也恰恰为岳飞增添了几许面对历史的勇气,为死后那个黑暗世界,博得几许光彩。岳飞之孙岳珂为岳霖之子,成为南宋文学家、史学家,为户部侍郎、准东总领兼制使。著有《吁天辩诬》《天定录》等书,续集为《金佗粹编》(28卷,续编30卷)等,又著有《程(音听)史》15卷、《玉褚集》8卷等。岳珂跋《唐摹万岁通天帖》,藏于辽宁省博物馆。

草桥关,为金国大将金兀术回到黄龙府后,请令所册封,难怪岳飞在天之灵有些耿耿于怀。在雪地,遇见岳飞,这是一种对岳飞的敬仰及在旧战场上的拜谒追思。我一直认为,他那《满江红》的词作,是用浓墨蘸着烈酒,挥洒在草桥上的,不然,那会有“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那样标语式的句子。据说岳飞罹难后,浓雾弥合,狂风吹折树木,大雪纷飞,平地积雪一尺厚,人以为是岳飞冤死的象征。

时间像一个哲学概念,让岳飞从过去与未来的二元对立中解脱出来,获得哲学意义的升华超越了。岳飞闭上眼帘,闭上一地喧嚣,可以摆脱一切,让自己成为自己的主宰,他所留给中国的遗产已够丰富了,能够给予我们无限的回顾和展望。国家的本色是土地,大宋不足当其一叹。让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后来的民族英雄于谦、戚继光、林则徐、张自忠等等,不都在佐证“一个没有英雄的民族是不幸的,一个有英雄却不知敬重爱惜的民族是不可救药的”哲学观。

死是人生必上的一课,它甚至能预演一个民族的未来。还我河山,告诫拥兵自重。壮士英概,懦士为之兴起。我以我血荐轩辕,千百年来,无数英雄警绝豪迈,见识高卓,意境深邃,魅力深然天成。我思故我在,唯有思想,决定人的本质。

白雪皑皑的草桥(石桥)下,水流结冰,潜意识里,我是行走在岳飞的河流里了。一切皆流,万物常往。自尊自信,安祥、思想。河面上,已有孩子在晨练滑雪,有安谧之感。南三环有了车流和喧嚣。镇国寺的烧香人也许要排队了,给活佛敬香,让人觉察到那寂寞,甚至说出那种寂静,会不会将这千古寂寥毁于一旦。马草河穿行起肆无忌惮的风雪,山舞银蛇,是否在告诉世人:人死了,不就是透过某种形式的存在,这也在于我们感官认知是否可靠。

我吻了吻岳飞的手,感受着那壮怀激烈的颤动,我触摸到了偶像的灵魂。他用信念在征战,为了国家的尊严,可以不惜一切。岳飞是一个把生命托付民族的人,生命转瞬即逝,他的绝响却在世间流传,在让我们能与一颗伟大的心灵对话,在对方博大的胸怀中找到寄托。“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岳飞的《小重山》,就曾以相信为礼物,馈赠给熟悉以及陌生的人。理性高于一切,理性其实就是岳飞心中的神。为真理而献身,匹夫不可夺志也!

草桥雪地给人们留下一种疏离感和关于悲剧壮烈的思考,岳飞那芦苇般的头发和岩石般的胡须,不就塑造和迸射着他在发表盖世宏文,即使是寂静的守望和至死不渝的怀想,也能让一场风雪溢出一片心海。聆听或仰望,青山都不会老去,因为怀抱它的是一腔骨气是浩然正气,有着一种内在的担当,这里的宁静中蕴藏着一股强劲的历史张力,有一种以内在成分凝定灵魂淬火升华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