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金陵”的咏叹

——《金陵怀古》评析

郭凤英

龙银玖先生的组诗《金陵怀古》，可谓婉约精巧，却又在婉约中蕴藏着一份豪情，颇有绵里藏针的技法。第一首《江南贡院》、第二首《乌衣巷》、第三首《秦淮河》、第四首《夫子庙》。

《江南贡院》借物抒怀，从传统读书入仕的观念写起，到庭院新旧交替的沧桑，颇为玩味。首句写走进江南贡院里的莘莘学子因皇恩浩荡，才有机会以科举而入仕，这里的“沐”，活脱脱写出了学子们对皇帝的敬畏之心，心里边暗暗地担心自己考不中，有的人甚至心存畏惧。苦读者最怕的是科场舞弊，但怕什么来什么，一次次科场舞弊风波，寒了多少士子之心?科场舞弊是中国科举制度中出现的陋习，原因十分复杂，诗人仅用“深”字，就将科场舞弊的讳莫如深写得淋漓尽致。那么，荣幸地考中状元者究竟有多少?如今又有谁在呢?不管学子们是有志为国为民的宏愿，还是光宗耀祖的家族思想，或是贪求荣华富贵，但随着岁月变迁，统统化作了烟云，今日能见的，“唯有旧院又翻新”而已，“旧院翻新”是继续为学子们美化读书环境吗?不，只是给游客看的，让今人追思古人罢了。

《乌衣巷》流露出一种深深叹息之感，古今兴衰之象，令人心头极不是滋味。唐代诗人刘禹锡《乌衣巷》千古流传。诗人也有刘禹锡对乌衣巷的那种复杂心情，一千多年后，诗人看到的又是一幅什么样的场景?是“青石小巷白墙头，朱雀桥边风雨舟”，刘禹锡写朱雀桥边的野花野草，诗人则写“风雨舟”，又经过了一千多年的风雨，无论野花还是野草，抑或小舟，都是那样苍凉悲婉。此情此景，诗人禁不住感叹：“物是人非沧海叹，夕阳紫燕咏春秋。”一切都只是沧海一粟，只有夕阳依然在，紫燕依旧在巷子里飞来飞去，歌咏着四季。这里的“春秋”既指四季，也指岁月。

《秦淮河》从史迹里缓步走出，为我们展露了新颜。杜牧的《泊秦淮》，将秦淮河上的风尘女子归入了“红颜祸水”之列，因此，秦淮河与六朝古都总是紧紧相连。六个王朝在南京建都，结果王朝都很短命，难道都是“商女”之祸?诗人这首《秦淮河》总算公正一些，不是商女不知亡国恨，而是“商女情君戏浊舟”造成了六朝覆灭。编者认为，“情君”既是留恋烟花之地的风流客，也是不思强国的六朝君臣，反讽手法用得绝妙。他们“戏”的是“浊舟”吗?不，“戏”的是天下苍生，他们戏玩浊舟，如何不导致六朝灭亡?清朝宰相张廷玉有两句至今流传的诗：“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张廷玉的谦让成就了安徽“六尺巷”，诗句的意蕴远不止六尺巷，诗人感叹“十里秦淮依旧在”，与“万里长城今犹在”含义相同，而“今朝岸柳竞风流”进行了时空转换，从议论“商女情君”，到“今朝竞风流”，新时代呈现的，正是“六朝”的终极理想。因此，那“柔情曼舞媚香楼”的商女何错之有?今日秦淮河岸柳又如何不能“媚染香楼”?

《夫子庙》以磅礴之势呈现给读者一代伟大教育家、思想家孔子的精神风貌。这首诗首句即用“天下文枢华夏魂”强烈抒发炎黄子孙对其赞美之情。这一句气势恢宏，也采用宏观描写的手法为全诗奠定感情基调。意思是说孔子的思想是华夏文化的正统，也是华夏文化的精神所系。这里的“魂”字用得绝妙。紧接着，诗人进行了强烈对比，“鸿蒙教化朗乾坤”的意思是，孔子思想形成之前，我国的文化思想像开天辟地前那样混沌不堪，孔子思想的形成，让朗朗乾坤开明了，普通人也有了学习的机会。后两句更让人振奋。孔子一生追求“礼乐”制度的完善，也一直朝这方面努力，完成了《礼》《乐》，自然是其集大成之著作，所以“大成”。同时，孔子勤奋耕耘，还有妙笔写成的《春秋》冠绝古今，至今无人企及。不过，诗人明白地告诉我们，孔子所有的成就并非一帆风顺，而是历尽了“沧桑路”的。这首诗通篇褒奖孔子，他一生经历的如周游列国讲学期间深陷陈国而差点丧命等磨难，诗人只用了“沧桑路”三个字来概括，于是让最后一句的“春秋”别有深意。这“春秋”既是其著作《春秋》，也是其在罹难中不改初衷和斗志的年年岁岁。正因其具有顽强毅力，才有了教化我们的儒家思想，这才是“夫子庙”的魂。

从江南贡院的入仕之传统，到见证古今王朝兴衰的乌衣巷，再到展露新姿的秦淮河，又从秦淮河走出来，走进孔子的思想境界，这组诗夹叙夹议、叙事抒情，带领笔者游了一遍南京城的历史长河，怀想古人是情思，以史为鉴则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