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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爱着:小记录里有着的大情怀

来  源:重庆作家网    作  者:本站    日  期:2015年5月18日     

——读冷雨桑诗集《小记录》

可晓峰

“严肃啊人生,明朗啊艺术”(席勒《华伦斯坦》),用这句台词能够表明读毕诗集《小记录》后的轮廓触印,那些明快清丽的诗篇里面确实浸出了热诚的“爱”,温暖一些心冷,治愈一些心伤。

诗歌创作是人“生而活着”的一种庄重,这种于生命、于生活的严肃,是真诚的诗人们共有而各异的面相,这面相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地域向世人发出一种相同的昭告:并不是每个生活中的人都是懂得生命活着的意义,也并不是每个生活中的人都能懂得生命活着的意义;所以,无论什么时代的现实生活中都需要真挚的诗歌,需要真诚的诗人,“诗人是捍卫人类天性的磐石”(华兹华斯)。真诚的诗人热爱生命,乐于探索生活的真相,“他们热爱阳光”(《也谈某种现象》)是生机追寻太阳;真挚的诗歌是握在手中的“阳光”,以光明和温暖赐福世人。于是,阅读诗歌是在生活的密林中,伸向阳光,把捉温暖,这正是人生绽显生机的精神推手,诗歌“最后抵达的空旷足以抵御任何逼仄”(冷雨桑)。

重复几遍,阅读诗人冷雨桑的新出诗集《小记录》,觉得她于生命、生活是细心、关心、诚心、爱心的感受越来越强。冷雨桑凭借诗歌、透过文字去懂得“生而活着”的严肃,去探究生命、生活的真相。《小记录》里的每一首诗都在就着冷雨桑的真挚、带着生命的温热,诉说她探询“真相”的严肃和“爱(乐于)”。冷雨桑曾表明过,“适合我的模式是删繁就简,一切随意的模式!撇开那些花拳绣腿,云山雾罩,给出事物本来的真相。虽然真相于我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获得,但我乐于寻找真相。在这个寻找过程中,我认为自己是快乐的”。这是冷雨桑诗人身份的意义之立根所在,也是她严肃地生活的一份庄重的声明。在现实生活中,并非所有世人都能严肃地生活着,并非所有世人都愿意严肃地生活着。“诗人之境”与“常人之境”(王国维)区别于斯。如此,从诗集《小记录》里,开始读到冷雨桑“个性化”的“爱”的表白和“暖”的释放。

《小记录》里冷雨桑的诗有一种特别的“个性”的力量——细微中见阔大(如《小记录》《一日书》等)、平静中寓热烈(《天命》《这个冬天,我们为何如此相爱》等),这种张力生于诗人以一颗精细的个体之心去体感广袤生活的脉动的苦恼和爱恋,那一首首诗正是被诗人所把握到的生活的某种脉动,化作印着心迹的一支支心曲。在《小记录》的群唱里,“爱”和“暖”是高亮的重音,却常常衬着“孤单”和一种惆怅的音色,一次次地歌咏“黑暗只是短暂的,在文字的甬道里我们实行自我救赎和祝福”(冷雨桑)。这样的诗歌园地里种出的食粮,应该能使“生命得以彰显它的蓬勃和顽强,生命得以昂扬”。(冷雨桑《有些话必须说出》)

“爱”在冷雨桑在《小记录》中,呈现出丰满的个性。它是阔大的、有“冷”“暖”的不同温度;它是复合的,有着昼夜的光暗变幻;它是微妙的,是晦暗的,有着不同季节的色彩。

《小记录》里这个性丰满的“爱”,或可以理解为是主体“我”与现实生活的、一场只能是“单相思的爱情”的人格化,因为现实生活从来不主动来“爱”人们;也只有去主动追“爱”生活的时候,人们才充满着思想(华兹华斯说过,“我们的思想事实上是我们以往一切情感的代表”)。这场“单相思的爱情”充斥着对于(主体异化的)现实的苦恼和爱恋。“爱恋”是主体“我”对生活真相的“乐于寻找”,“寻找爱的粮食。那是我活下去的勇气和最后的力”;“苦恼”则是时间、是光阴与岁月的冷酷,给主体“我”造成无奈和孤单,“光阴的动向,从来都无声无息,只是拖了条岁月的黑色影子”,“岁月有多长,孤单就有多长”。这些“爱恋”和“苦恼”在诗中的渗合成冷雨桑式的“爱”,造成了一种和谐的纯粹的主观性。正因如此,《小记录》的每一首诗歌都晕染上了这样一层“爱”生活的主体性光辉,从而自然而然获取到一种生活的现实感和在场感。那些写自然景物比如《大河》《黄昏》《静物》《春兰》《东风不便》《秋水长》《秋虫唧唧》《田野》《悬铃木》《雷雨当前》等,都非客观的“第一自然”,而是人化的“第二自然”,阅读它们直如人们去体感自己所见的现实的人生和现实的生活。

全观诗集《小记录》一书,无疑每一首诗歌背后都一个现实的触发点和出发点,它的现实面是以诗人的生活面铺展而来,没有宏大的国家大事、社会大事、历史大事,即使有所涉及也是“记录”了它们的小片段,比如《搬迁》《老屋》《远离》三首就只“记录”了城市规划大事中的一些小事件和小场面。在《小记录》里面,“祖国是一粒纽扣”,祖国在小小的电脑桌面背后。这表明了诗人对生活的一种艺术处理,对生活的一种“务实”的认真姿态:生活的真相是从自己拥有的、懂得的生活中发掘出来的。歌德在《艺术格言与感想》中写到:你不懂得的,你就不具有。这句话不仅对于艺术作品的审美欣赏来说是如此,而且对艺术作品的创作来说也是如此。冷雨桑以“懂得的”为边界,她的诗歌涉足到日常生活的诸多方面,诸如母亲、父亲、小幺、儿童、小偷、朋友、同事等各种人物,小羊、蝴蝶、悬铃木、春兰、菠萝蜜、秋虫、大河、老屋、故乡、红毛衣等各种事物,午餐、午休、祛病、回家、狗咬人、送别、诗会、采风、饮酒、吃饭、放生黄鳝、灭蚊行动等生活事件,谷雨、立冬、过年等时间节令。这些生活素材在诗人笔下信手捻来,缀文成篇,语言流畅,节奏明快,让人叹赏诗人知事理懂生活的同时一再回想罗丹的名言,这也使得《小记录》名符其实。

有一点是需要强调的,那就是贯穿在《小记录》中“爱”还是一种昂扬不屈的、硬气的生命姿态。在“每天都被未可知的俗事烦扰”中,诗人“一直地执着”创作诗歌,这“诗歌创作”本身就与诗集中的“爱”构成相互映照。细读诗篇,在诗人的眼中,生活常常是“我们成天都在穿梭/然后是回返/然后是再穿梭/然后是再回返”的单调和重复,“很少重新改变样式”(《今晚请客》)。虽然生活在熙攘的《人间》,但时常“走过长街冗长的孤单的浩瀚的孤单”。梦想的光辉也敌不过生活的风蚀的锐利,“这么多年来。我们把自己封闭起来,炮制天空大海/和孤雁/我们飞过的秋天,果实已经遍地/收获却遥遥无期”。更多的是《日子》中的无奈,连“诚恳”有时也显得无助和忧虑(《借钱》)。孤独、焦虑,这是现实生活与生活中人的对立、对抗,是生活对主体的异化和对一些“美好”的入侵。由此,诗人发出了带着“现代感”的喟叹——“苍天之下。众生都有病因”。可是因此就要去厌世、恨世、弃世了吗?没有,而是“爱,就放在嘴里,慢慢咀嚼,让活色生香的生活/变得直白简单/让海洋/变得更加宽阔和饱满”(《小爱》)。面对“生活的剑影和刀光,杀声震天”,诗中是以心平气和的“爱”进行的以柔克刚——“我们爱,我们的爱,握在手上/也要给自己一个理由和避让/也要用那些宽容和善面,让内心安好”。这个来自“母亲”、也让“我”纠结的“训诫”,既是“我”成长于生活砥砺的“血脉”之力,也是诗集中“爱”的姿势的支柱脊骨。守住这“内心安好”,“我必须学会控制身体的狂躁”,“我学会微笑”,“学会坚持”,“假设了很多温暖和未来”,以“爱”的姿势去《喜欢》,去《感谢》,去《致幸福》。守住“爱”的“安好”,哪怕生活的异化现出了一副恐相,“立交四通八达,人影幢幢/它们逼向我,它们像海水扑过来/它们把我打湿前,还在抖擞自己的衣衫和纽扣/以及黑面/它们在自己的阴影里,展翼,说鸟语/并抱紧装有迁徙图的玻璃瓶子”(《一日书》),世人被蚀化成异象,也能够“面相温暖”去正对。只有有“爱”的人才会有这样姿态:“来吧/我们用善良的土石灰,用友爱的钢筋/为你打造一方坚固的门/里面的众生,正在快乐舞蹈”。当阅读这些诗篇,耳边萦绕着“我”“我们”“必须……”“一定……”“还得……”的轻唤,这如同一声声震心的雕琢和敲击,坚守“爱”的姿势和硬气因此轮廓清晰、面相细腻。读着这些诗篇,可否感到阴云难掩日光,冷风也含春暖?!

于是,诗人冷雨桑不是一个愤世嫉时的歌者,而是以“爱”的平和自然应对生活的大大小小的浪打和涡漩,娴静地抒泄一支支心事、心情、心思,如林中清泉,静静翻涌,晶莹倾吐。在《小记录》里,都市的喧闹、庸常,也包藏人间的幸福,“他们人影幢幢,暗带笑容”,“我们坐在城市阔大的街景中,被包容/被机声隆隆和人声宏阔收拾,展开,半蹲半就/我们是幸福的”(《小记录》)。故土乡村的寂寥、静谧,却深植“血脉”之根、浓情的母爱,“大地是母亲的爱啊,它端坐的春秋和月光之神/交替啊我们的生命部分呈现”,“我飞过高山、湖泊,你画的地图册/我终究飞不过你的山脉/你的川流不息,你叹息一声,我就得停驻/坐下来哭”(《天命》)。诗人笔下,现代都市与故乡田园,人间人迹与自然天景,交错交叠,交缠嬗变,在平和的“爱”意中铸造了一座“光芒如花朵般照耀、眩晕”的“幻想之塔”(《有关重庆的短制》)或“天空之城”。这样的诗歌美质,总让人恍然——诗人身着现代时装,却满怀古典与浪漫!